“你們只要叫我(wo)‘靚仔’就可(ke)以。”二(er)姨拍了拍手里(li)的一疊紅包(bao)，“這(zhe)(zhe)個視(shi)頻拍完，一人傭金十(shi)塊。”團圓飯結束，她想用自(zi)己剛在牌桌上(shang)贏來的錢，“雇傭”我(wo)們這(zhe)(zhe)些小輩，配(pei)合她拍抖音短視(shi)頻。
我(wo)(wo)們被二姨安排成(cheng)一列站在院子里，旁邊負責統籌監督的(de)(de)其他親(qin)戚也紛(fen)紛(fen)開始指點。我(wo)(wo)媽在一旁負責給群演(yan)們“講戲(xi)”：“等那(nei)句‘叫我(wo)(wo)靚仔’說(shuo)完，你們就裝作大(da)聲喊出來，然(ran)后按順(shun)序接(jie)過你們二姨手(shou)里的(de)(de)紅包(bao)……”
院子(zi)沒有圍墻(qiang)，旁邊就(jiu)是馬路，摩托車(che)轟鳴而過(guo)，認識(shi)和不(bu)認識(shi)的(de)人路過(guo)，都往我們這看上兩眼，頗讓我有些尷尬，挺(ting)直(zhi)的(de)腰桿悄(qiao)悄(qiao)彎下了一點。
二姨卻毫不在(zai)意(yi)。錄影(ying)開始，她大搖大擺站上(shang)高我(wo)們一(yi)層的臺階(jie)，再踏上(shang)一(yi)把椅子朝我(wo)們作(zuo)出指示：“叫我(wo)靚(jing)仔(zi)！”
我們跟著音(yin)樂節奏做出浮夸的動作，再一(yi)個接一(yi)個地搖(yao)擺著接過(guo)二(er)姨分發的紅包(bao)，配合度極高。
花了十(shi)幾分鐘，拍了四五遍，視頻(pin)效果(guo)才達(da)到二(er)姨(yi)滿意的地步(bu)。她(ta)點點頭，把十(shi)元(yuan)紙(zhi)鈔一張(zhang)張(zhang)發給我(wo)們這些群演后，坐在院子里剪(jian)視頻(pin)。我(wo)拿(na)著酬(chou)勞(lao)站在一旁，還沒來得(de)及走遠，就(jiu)被(bei)她(ta)拉(la)住(zhu)幫忙剪(jian)輯。
這不是二姨第一次(ci)為(wei)拍一條短視頻煞費苦(ku)心了(le)。
在親戚聚會的(de)(de)場合，我(wo)們(men)拍了好幾(ji)個版本(ben)以“我(wo)是老大、我(wo)是老二”為主題(ti)的(de)(de)系列視(shi)頻，“這(zhe)條(tiao)街最靚的(de)(de)仔”幾(ji)乎人(ren)手一條(tiao)，所有人(ren)都在二姨的(de)(de)視(shi)頻中出(chu)過鏡(jing)。
在(zai)我老家那個小鎮(zhen)里，二姨靠積(ji)極更(geng)新和互動成了幾千粉絲(si)的本地抖音小網紅，而在(zai)過去一(yi)年(nian)間，她比較笨拙地開始了自己的“商業化(hua)”。二姨花了幾千元學習短視頻(pin)帶(dai)貨，開始嘗試直播(bo)，為了帶(dai)貨事業，甚至將(jiang)之前的日常(chang)視頻(pin)全部隱(yin)藏(zang)。
現在，二姨(yi)大號的(de)(de)“小(xiao)黃車”還掛著，交的(de)(de)學費剛(gang)剛(gang)回(hui)本，老花眼愈(yu)加嚴重，她開始重新運營一個小(xiao)號。
我雖然遠在北京，但在微信群中參與(yu)了(le)二姨近半年以來的商業探索討論(lun)，當(dang)過她直播(bo)間的榜一(yi)“大姐”，也甚(shen)至差點被招安成(cheng)為二姨的視頻剪(jian)輯指導。
這次(ci)回家(jia)，我和二姨聊(liao)了聊(liao)她的(de)帶貨事業。
二姨，義無反顧地花3000塊錢學帶貨
三年來，這是(shi)我(wo)第一(yi)次有機(ji)會從北京回家過(guo)年。
春運(yun)高鐵一(yi)路南下(xia)，七個(ge)小時后，我終于(yu)拎著大(da)包(bao)小包(bao)在湖南省(sheng)婁(lou)底南站下(xia)車。這(zhe)座城市位于(yu)湖南省(sheng)中心(xin)位置(zhi)，車牌代碼為“湘(xiang)K”，和字母順序一(yi)樣，它在湖南省(sheng)內的知名度也(ye)比較靠(kao)后，上世紀末才(cai)設(she)立地(di)級市。
濕(shi)潤的(de)(de)空氣、陰沉(chen)的(de)(de)天(tian)空立馬讓我區別出，它與(yu)北(bei)京的(de)(de)不同。我被(bei)“勸阻返(fan)鄉”過(guo)年的(de)(de)兩年間，北(bei)京空曠的(de)(de)街(jie)道長久(jiu)停留在我的(de)(de)春節記憶(yi)中。
更新(xin)我春節記憶的(de)，還有(you)各(ge)大App的(de)推送。離家(jia)越來(lai)越近，我打開抖(dou)音，推薦(jian)主頁(ye)里，有(you)不少(shao)湖南口音的(de)視頻(pin)蹦(beng)出(chu)來(lai)，突然刷出(chu)一條二(er)姨(yi)小號更新(xin)的(de)內容，她帶著特效跳(tiao)了一段手勢舞，祝朋友們(men)兔(tu)年大吉，動作比較熟練，這些新(xin)潮玩法完(wan)全(quan)不在話下。
二(er)姨和抖音的故(gu)事有些難以追溯。
2018年，二姨已經開始(shi)玩(wan)抖(dou)音了，她自(zi)個兒(er)拍(pai)(pai)(pai)著(zhu)好玩(wan)，對對口型唱(chang)唱(chang)歌，玩(wan)玩(wan)濾鏡。2019年一(yi)次聚(ju)會上，我第一(yi)次感受到她對拍(pai)(pai)(pai)短視頻的鐘愛(ai)。那次，我們一(yi)家人去(qu)爬山(shan)春游，她拉著(zhu)所有人自(zi)拍(pai)(pai)(pai)合照，最后在山(shan)頂(ding)上，我們眺望遠山(shan)，感受清新空氣，她獨自(zi)一(yi)人坐在一(yi)邊開始(shi)用(yong)那些自(zi)拍(pai)(pai)(pai)剪(jian)視頻，半晌沒抬(tai)頭。
在大部分人(ren)(ren)看來，二姨是一個雷(lei)厲風(feng)行，有時還比(bi)較潑辣(la)的人(ren)(ren)，雖然瘦瘦小小，但總(zong)是有股(gu)勁(jing)兒頂(ding)著，好給家人(ren)(ren)朋友“撐腰”。她(ta)是我(wo)人(ren)(ren)生里(li)的“反霸凌斗士”。她(ta)長得(de)也(ye)不賴，十里(li)八鄉都吃得(de)開。或(huo)許也(ye)正是這股(gu)勁(jing)兒，讓她(ta)喜(xi)歡上抖音后，完全投入其中。
2019年到2020年，可以視(shi)(shi)作二姨抖(dou)音(yin)事業的(de)上(shang)(shang)升(sheng)期(qi)。從自己單獨(du)拍，到帶上(shang)(shang)親戚朋友們(men)(men)拍，二姨幾乎(hu)沒有落下(xia)抖(dou)音(yin)上(shang)(shang)的(de)熱梗。她(ta)在短視(shi)(shi)頻里展示自己的(de)廣場舞(wu)事業，有人(ren)給她(ta)留言，她(ta)會熱情互動。那(nei)段時間(jian)，親戚朋友們(men)(men)點開抖(dou)音(yin)App刷到的(de)第一個視(shi)(shi)頻，一定是二姨更新的(de)。
“玩網”的二姨成為家(jia)(jia)里最新潮的人，每次(ci)聚會，她都(dou)會提出一兩個短視(shi)頻創(chuang)意，讓大(da)家(jia)(jia)配合拍攝(she)。每次(ci)聽到她說：“我們(men)來拍個抖音(yin)吧！”我們(men)就(jiu)知道(dao)，大(da)家(jia)(jia)又(you)要忙上十(shi)幾分鐘了(le)。
二(er)(er)姨(yi)(yi)非(fei)常努力地(di)更新(xin)視頻(pin)、互動留言。二(er)(er)姨(yi)(yi)的賬(zhang)(zhang)號(hao)開始出現在鎮上(shang)每一個(ge)抖(dou)音App的推(tui)薦頁(ye)面(mian)，賬(zhang)(zhang)號(hao)粉(fen)絲(si)數(shu)從(cong)幾百人(ren)迅(xun)速漲到(dao)三四千(qian)。賬(zhang)(zhang)號(hao)正式開始商業化之前，她(ta)的粉(fen)絲(si)數(shu)已經達到(dao)了八千(qian)——這(zhe)在小(xiao)鎮上(shang)是(shi)一個(ge)非(fei)常讓(rang)人(ren)吃(chi)驚的數(shu)字(zi)。
八千粉絲中，大部分都是鎮子(zi)(zi)里的人(ren)，某(mou)種程度(du)上，二(er)姨成為(wei)了鎮子(zi)(zi)里的“短視頻標桿(gan)”，只要(yao)她更新(xin)短視頻，鄰里鄉親都會(hui)拍攝(she)相似(si)主題視頻。我時常(chang)聽到(dao)二(er)姨因為(wei)附近鄰里的這(zhe)種模仿行(xing)為(wei)表達出驕傲的情(qing)緒。
飯局上，當我們(men)年輕人質疑她(ta)的短視頻(pin)審(shen)美時，她(ta)都會拿出抖(dou)音個人主頁，給我們(men)展示視頻(pin)互動(dong)數據。這些是她(ta)針(zhen)對反對意見最好(hao)的反駁理(li)由。
當粉絲漸(jian)漸(jian)增多，經過幾(ji)年(nian)沉淀，二姨也會開(kai)始思考如何讓賬號賺錢。
2022年六、七月(yue)，二姨(yi)(yi)在抖音(yin)上(shang)刷到(dao)一些帶貨短視(shi)頻。在二姨(yi)(yi)看來，簡單的(de)展示視(shi)頻，加上(shang)櫥(chu)窗小黃車(che)，出(chu)一單也能小賺(zhuan)個幾(ji)塊錢——這樣的(de)商業化嘗試(shi)似乎難度不高。
于是(shi)，在(zai)接下(xia)來她刷到(dao)這類(lei)傳媒公(gong)司的(de)抖(dou)音時，主動私(si)信運營人員了解(jie)情況(kuang)。他(ta)們能提供視頻素材(cai)，并且指導博主開通櫥窗(chuang)，進行后續的(de)運營和剪輯、商業(ye)化(hua)，一次性收取6800元費用(yong)。
價格讓二(er)姨直接放棄(qi)。
但沒過(guo)幾天，另一(yi)個人加上(shang)了她的(de)微信，提供同樣的(de)服務，付費800元(yuan)(yuan)即(ji)可(ke)每日提供一(yi)個視頻素材(cai)，再(zai)交2200元(yuan)(yuan)，就能配備(bei)導師進行(xing)全方(fang)面培訓(xun)。
親(qin)戚朋友們(men)知(zhi)道二姨(yi)蠢(chun)蠢(chun)欲動準備付錢(qian)時(shi)，紛(fen)紛(fen)勸她不(bu)要(yao)交(jiao)錢(qian)，但二姨(yi)還是(shi)義無反(fan)顧(gu)地把(ba)3000塊錢(qian)交(jiao)了。
反正自(zi)己(ji)這么(me)喜歡(huan)拍(pai)視頻、玩抖音，為(wei)什么(me)不花點(dian)時間把(ba)這作為(wei)一份事業呢(ni)？二姨這么(me)想(xiang)著，開啟了自(zi)己(ji)的學習之路。
二姨直播，家人捧場
自此，二姨(yi)正式進軍(jun)自媒體行業。
她把過去(qu)拍(pai)的各種視頻隱藏(zang)(zang)，好(hao)似隱藏(zang)(zang)了過去(qu)的自己(ji)一樣。她在家(jia)人微信群里同(tong)步每日上新的貨(huo)品，讓我(wo)們去(qu)選購，還會(hui)和(he)我(wo)們分(fen)享(xiang)學習心得。
她(ta)興致勃勃地想大干(gan)一場。
至于她購買的(de)“教學服務”，導(dao)師為她開通了櫥窗，塞(sai)了八千個(ge)僵尸粉，也(ye)開始教她剪輯(ji)視頻(pin)、找素(su)材(cai)。但對二姨來說，這一系列工作的(de)難度太高(gao)了。她在(zai)(zai)淘寶上(shang)搜集(ji)視頻(pin)，再(zai)剪輯(ji)到一起發出(chu)，每(mei)天(tian)要花好幾個(ge)小(xiao)時在(zai)(zai)找素(su)材(cai)和剪輯(ji)上(shang)。
根據他們(men)簽(qian)訂的(de)合(he)同，這家公(gong)司會(hui)每天(tian)提供一(yi)個(ge)素(su)材視頻，持續三個(ge)月。但在實際過(guo)程中，二姨(yi)發現，他們(men)提供的(de)視頻分辨率極低，有時，甚至因為(wei)畫質模糊(hu)而無法通過(guo)抖音(yin)后(hou)臺的(de)審核。
“被搬運得太多次了(le)，清晰度很(hen)差，”二姨回憶，“我現在的(de)(de)所有剪輯經驗，都是(shi)后面在另外一個直播間學的(de)(de)。”
二姨偶然間(jian)刷到那(nei)個直播(bo)(bo)間(jian)，主播(bo)(bo)在里面介紹剪(jian)(jian)輯(ji)思(si)路，以及軟件使用方式，細致(zhi)又(you)透(tou)徹。此后(hou)，她開始跟著直播(bo)(bo)間(jian)主播(bo)(bo)用剪(jian)(jian)映App剪(jian)(jian)視(shi)頻，剪(jian)(jian)輯(ji)技(ji)術突飛(fei)猛(meng)進，20分鐘(zhong)就能完成以往幾個小時的剪(jian)(jian)輯(ji)工作。
但也因為(wei)這樣，她和(he)自己的導(dao)師產生了(le)一些口(kou)角，互相說了(le)幾句(ju)不(bu)好聽的話之后，他們(men)的合作(zuo)關系十分(fen)不(bu)愉快地(di)宣告結束，而那三千塊(kuai)錢“學費”也沒辦法退回(hui)。
我(wo)回憶起(qi)2022年(nian)8月一(yi)個工(gong)(gong)作日的晚上，二姨找到(dao)遠在北京的我(wo)，想讓我(wo)來(lai)指導她(ta)學(xue)習剪(jian)視頻。當時，她(ta)完全玩不懂剪(jian)映之類的剪(jian)輯軟件，我(wo)也忙于工(gong)(gong)作，讓她(ta)碰到(dao)了(le)具體問題再(zai)來(lai)找我(wo)，沒想到(dao)，沒過多(duo)久她(ta)就自(zi)己掌握了(le)這門(men)手(shou)藝。
二姨把導師叮囑過的(de)許多注意事項銘記于心。比如(ru)，賬(zhang)號(hao)內容一(yi)定要垂直(zhi)，既然要買貨(huo)、做家居好物，就不要再發自己的(de)日常內容；積極開一(yi)些直(zhi)播(bo)(bo)有(you)利(li)于賬(zhang)號(hao)引流、提升活躍度，平(ping)時(shi)沒事都(dou)可以開開直(zhi)播(bo)(bo)。
二姨在鎮政府工作，是廣場(chang)(chang)舞隊的隊長、靈魂人物(wu)。因為粉絲多，她(ta)(ta)經常(chang)會負(fu)責起一些額外的宣傳(chuan)工作。鎮里的禁毒宣傳(chuan)、防火防洪宣傳(chuan)等，有時(shi)會讓她(ta)(ta)在自己賬號上也(ye)發一下；廣場(chang)(chang)舞隊平時(shi)訓練、賽前彩(cai)排，她(ta)(ta)也(ye)都會發出來，和(he)姐妹們互動。
“我之前確(que)實在本地(di)內(nei)容(rong)上還(huan)是(shi)很有影(ying)響(xiang)力(li)的，一(yi)般發個(ge)視頻都七八(ba)百點贊(zan)，但(dan)是(shi)沒辦(ban)法，我只(zhi)能(neng)另外開(kai)一(yi)個(ge)小號發生(sheng)活內(nei)容(rong)，現在只(zhi)有百來個(ge)粉絲。”二姨今(jin)年的工(gong)作崗位也(ye)進行了一(yi)些調整，不需要再做相(xiang)關宣(xuan)傳工(gong)作，類似視頻內(nei)容(rong)也(ye)不需要再發在抖(dou)音上了。
剛開始(shi)(shi)賣貨時，她會(hui)在傍晚開會(hui)兒直播：吃(chi)完飯散步到(dao)鎮(zhen)上(shang)活動操場(chang)，立好手機支(zhi)架(jia)開始(shi)(shi)直播，帶著朋友們一起在直播間跳(tiao)廣場(chang)舞。她不會(hui)一直關注直播間觀眾說了什么(me)，跳(tiao)累了停(ting)下來，才回復一下留言。
說是直播間觀眾(zhong)，其(qi)實(shi)(shi)都是家人(ren)，實(shi)(shi)打實(shi)(shi)的家里人(ren)，而(er)非“老鐵666”那種口號(hao)式家族(zu)。
直(zhi)播(bo)間(jian)常年由我媽、我表妹、我爭奪榜一，每天刷(shua)刷(shua)免費(fei)的禮(li)物，偶爾(er)充值(zhi)幾(ji)塊(kuai)錢(qian)，屬于(yu)小(xiao)打小(xiao)鬧(nao)播(bo)著(zhu)玩的水平，播(bo)了(le)二(er)十多次也就(jiu)賺了(le)七八十塊(kuai)錢(qian)，后來也就(jiu)沒再直(zhi)播(bo)了(le)。
那段時間正是(shi)夏末，還是(shi)跳廣場舞最合適的日子(zi)，我(wo)(wo)和(he)(he)表(biao)妹每天(tian)守(shou)在(zai)直播間。二(er)姨在(zai)畫面里自顧(gu)自地跳廣場舞，我(wo)(wo)和(he)(he)表(biao)妹在(zai)直播間里一人(ren)一句(ju)地聊天(tian)，偶爾(er)刷個禮(li)物，呼喚二(er)姨來(lai)互動，仿佛我(wo)(wo)們成了彼此的“電子(zi)寵物”。
櫥窗這邊(bian)，每(mei)成交一單，二姨能拿到的金額(e)從(cong)1元到8元不等(deng)，每(mei)天也能賺個幾十塊。
而(er)二(er)姨櫥(chu)窗(chuang)里掛著(zhu)的那些產品，也有相(xiang)當一部分是親戚朋友們下(xia)的單。據(ju)不(bu)完全統計，我媽(ma)在二(er)姨的櫥(chu)窗(chuang)里買過(guo)的東西包括但不(bu)限于(yu)拖鞋、垃圾袋、紙巾、毛巾等等，要說(shuo)質(zhi)量滿(man)意，或者說(shuo)性價比過(guo)關的產品，我媽(ma)覺(jue)得確實數不(bu)出(chu)幾個。
由于二姨帶貨(huo)時間短(duan)，賬號等級低(di)，在抖音(yin)商城選品(pin)廣(guang)場里(li)能申請到的(de)試(shi)用產(chan)品(pin)有限，很(hen)難保證掛上櫥窗的(de)產(chan)品(pin)品(pin)質過(guo)(guo)關。但至少她試(shi)用過(guo)(guo)的(de)很(hen)多(duo)(duo)(duo)樣品(pin)都還(huan)算滿意，“一(yi)個商品(pin)鏈接(jie)了(le)很(hen)多(duo)(duo)(duo)商家，貨(huo)品(pin)很(hen)多(duo)(duo)(duo)也很(hen)雜，雖然他們教過(guo)(guo)我選品(pin)，但很(hen)多(duo)(duo)(duo)時候還(huan)是沒辦(ban)法保證。”
“那就算了吧”
二姨(yi)的帶貨事業(ye)戛然而(er)止(zhi)。她眼睛受不了了。
2022年11月的(de)(de)一天(tian)，早上(shang)起床，二(er)姨的(de)(de)眼睛突然啥也看不清，“前一天(tian)晚上(shang)剪完視頻才睡。”她現在說起來(lai)都有(you)些心(xin)悸，年紀(ji)增長加上(shang)用眼過度，二(er)姨的(de)(de)老花(hua)眼在這一天(tian)早上(shang)急(ji)劇加重。
這場突如其來的(de)“老花事件”，讓她考慮停止這份副業。
如今，雖然(ran)二姨(yi)的日(ri)常生活并沒(mei)有受(shou)到(dao)太多影響，但偶爾(er)打麻將或刷(shua)抖音時，還是(shi)要(yao)將腦袋挪遠，瞇(mi)上(shang)眼睛才能看清。
家人們最關(guan)心(xin)的(de)(de)“學費(fei)”問題，這時已(yi)經回本(ben)，算上二(er)姨(yi)賬戶里(li)(li)還沒提出來的(de)(de)500元，短視頻帶貨的(de)(de)幾個(ge)月里(li)(li)，她(ta)賺回了之前花費(fei)的(de)(de)3000元教學費(fei)用，也算是了卻了自己和身邊人的(de)(de)一樁心(xin)事。
“這半(ban)年，花了(le)(le)3000塊(kuai)學帶貨，拿了(le)(le)3000塊(kuai)回(hui)來，一分(fen)錢沒賺到。”二姨說。
一切靜悄(qiao)悄(qiao)地開(kai)始，一切又(you)悄(qiao)無(wu)聲息地結(jie)束(shu)。
二(er)姨已經停止更新那(nei)個(ge)帶貨賬號(hao)，但帶貨視頻積累太多，難以一(yi)個(ge)個(ge)隱(yin)藏刪除，她(ta)也就沒再考慮再次(ci)使用那(nei)個(ge)賬號(hao)，而是繼(ji)續在小(xiao)號(hao)更新一(yi)些日常內容，原來的櫥(chu)窗也還(huan)掛著商(shang)品，偶爾還(huan)能看(kan)見一(yi)兩單傭金入賬。
可能(neng)是這段經歷耗費了(le)太多(duo)心力(li)，對于這個(ge)新小號(hao)，二姨沒考慮漲粉、提(ti)高影響力(li)的(de)(de)問題，只想先回(hui)到(dao)過去快樂拍視頻的(de)(de)狀態。
二姨(yi)的(de)這半年帶(dai)貨(huo)經歷，從(cong)一開始就沒被太多祝福，大(da)部分家人都覺得這是被誆騙了(le)，二姨(yi)的(de)賬號根本賺不到(dao)錢(qian)。
我不得不承認，從二姨嘴里聽(ting)到“垂直內(nei)(nei)容”“本(ben)地內(nei)(nei)容”時，日常(chang)接觸(chu)這些詞匯(hui)的我反而有些沒反應(ying)過來(lai)，但也正是在(zai)討論中，二姨對(dui)抖音內(nei)(nei)容研究(jiu)的認真程度有了一些體現。
她是(shi)(shi)有(you)認真努力過的，只是(shi)(shi)缺了(le)一些運氣(qi)，少了(le)一點(dian)機會，局限是(shi)(shi)存在的，但曾經有(you)縫隙讓(rang)她突破。
和二姨聊過之(zhi)后，我似乎(hu)會更容易(yi)關(guan)注到家鄉與直播相關(guan)的(de)元素。
在商業中心，我時(shi)常能看(kan)到(dao)招聘(pin)抖(dou)音主(zhu)播的(de)面(mian)包(bao)車(che)(che)，紅色廣告貼在車(che)(che)上，寫著(zhu)“抖(dou)音主(zhu)播招聘(pin)專車(che)(che)”，湊近看(kan)卻又從沒(mei)看(kan)到(dao)過里面(mian)有(you)人，它們(men)就(jiu)這(zhe)么停在路(lu)邊(bian)、樹下，抖(dou)音的(de)Logo貼在車(che)(che)身(shen)上，有(you)時(shi)還貼著(zhu)“包(bao)培訓”和“待(dai)遇(yu)從優”，確實有(you)些讓人心動。
一天午夜(ye)，我吃(chi)完夜(ye)宵走進一家小超市(shi)，收銀的(de)女老(lao)(lao)板坐在(zai)桌(zhuo)前烤火，手腳都塞在(zai)桌(zhuo)下，手機(ji)夾在(zai)手機(ji)支架上，她在(zai)看直(zhi)播(bo)，一位(wei)男老(lao)(lao)師以(yi)一種高亢激昂的(de)語調講解著平臺給直(zhi)播(bo)間和短視頻的(de)推流規則(ze)，接連(lian)強調了好幾遍“不要斷(duan)更”“一定(ding)堅持”。甚至在(zai)我說了兩次“結賬(zhang)”之后，老(lao)(lao)板才突然反應過來給我結賬(zhang)。
這些(xie)細節都(dou)讓我(wo)覺得很(hen)有趣。我(wo)們(men)或許看到了很(hen)多靠做(zuo)自媒體副業實現(xian)經濟自由的(de)(de)(de)案例，金幣(bi)碰撞得叮當響的(de)(de)(de)故(gu)事不絕于耳，但(dan)在最廣泛的(de)(de)(de)內容池里，那些(xie)真正(zheng)想賺點(dian)外快、補貼(tie)家用(yong)的(de)(de)(de)始終是普通人。
關于那個(ge)“叫我靚仔”的視頻，最后二姨也沒有(you)發出去。
我和她窩在滾燙的爐(lu)子(zi)邊(bian)上，花(hua)了十幾分(fen)鐘研究怎么(me)將(jiang)音頻(pin)(pin)分(fen)離出(chu)來(lai)，又花(hua)了十幾分(fen)鐘去(qu)單(dan)獨剪輯畫面，最終的效果(guo)卻始終沒辦法讓(rang)音視頻(pin)(pin)適(shi)配，只能放棄。這半個小時里，身(shen)旁的親戚們(men)(men)帶著煙草和茶水來(lai)來(lai)去(qu)去(qu)，沒有人低(di)頭管我們(men)(men)。
我勸二姨(yi)放(fang)棄時，有些(xie)于(yu)心(xin)不忍，畢竟拍了(le)那么久(jiu)，還花了(le)雇(gu)群眾演(yan)員的(de)錢。二姨(yi)將手機拿(na)遠(yuan)，瞇(mi)眼看(kan)(kan)了(le)看(kan)(kan)剪映里的(de)視頻，笑著(zhu)說了(le)句：“那就(jiu)算(suan)了(le)吧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