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月(yue)初，從江蘇出發，杉(shan)杉(shan)和愛人踏上了(le)自駕之路。他(ta)們(men)的(de)終點在(zai)東北邊(bian)境(jing)，黑(hei)龍江的(de)邊(bian)陲小(xiao)城——鶴崗(gang)。“選擇鶴崗(gang)，是(shi)因為它這兩年名(ming)氣很大，很好奇。”杉(shan)杉(shan)介紹(shao)。
因低房(fang)價爆火，小眾(zhong)城市(shi)鶴崗(gang)在(zai)近兩年(nian)成為年(nian)輕人安家的桃花(hua)源。不過，下定(ding)決心(xin)換個城市(shi)生活的畢竟是少數，更(geng)多人將鶴崗(gang)作為了短暫忘掉(diao)焦慮的旅游(you)目的地(di)——“反向(xiang)旅游(you)”開始成為假期首選(xuan)。
根據去哪兒網旅行統計，不少“冷門城市”的酒(jiu)店在暑期(qi)的預訂量同(tong)比(bi)2021年增(zeng)長均超3倍，其(qi)中鶴崗增(zeng)幅最高達7倍，熱搜增(zeng)幅一度排名第一。
從曾經的煤(mei)都到今(jin)天的“網紅城市(shi)”，鶴崗的出圈或許(xu)是個意外。
但(dan)作為(wei)全(quan)國首個“避暑旅(lv)游(you)目(mu)的地”，鶴(he)崗能否依(yi)靠“反向旅(lv)游(you)”，真(zhen)正將旅(lv)游(you)業(ye)(ye)發(fa)展成自身的支柱產業(ye)(ye)呢？
“名氣大就夠了”
與自(zi)駕特意(yi)前往的(de)杉(shan)杉(shan)不同(tong)，旅行(xing)博主左拉在國(guo)慶(qing)假期(qi)期(qi)間(jian)去(qu)鶴崗(gang)是(shi)為了(le)參加好友的(de)婚禮(li)。但前去(qu)的(de)交通不便，是(shi)二人同(tong)樣的(de)感(gan)受。
“我(wo)是從上(shang)海飛過去，要經停(ting)煙臺(tai)，再飛佳木斯。之后(hou)我(wo)朋友開車過來接(jie)我(wo)，最后(hou)才到鶴崗，路上(shang)一(yi)整天都耗掉了。”左拉回憶稱。
除(chu)去(qu)參(can)與婚(hun)禮，左(zuo)拉兩天(tian)的(de)晚飯(fan)都(dou)是燒烤“鶴崗(gang)小串”。第三天(tian)一早，左(zuo)拉開車(che)到蘿北縣邊境的(de)黑龍江(jiang)畔名(ming)山鎮，對面是俄羅(luo)斯鄉下。坐游(you)船、散步(bu)，在邊貿(mao)商場的(de)俄貨超市買俄羅(luo)斯午餐肉(rou)，之后(hou)就返回了上海。
在左拉看(kan)來，鶴(he)崗的城內并沒(mei)有(you)特別(bie)好玩的地方，城外比(bi)較(jiao)舒服，靠近(jin)俄羅斯(si)(si)的邊境自然風光(guang)不錯，就是比(bi)較(jiao)荒涼，居(ju)住(zhu)不太方便。“但就黑龍(long)江而論，隔壁的佳木斯(si)(si)、伊(yi)春(chun)旅游資源更(geng)(geng)加豐富，比(bi)如(ru)佳木斯(si)(si)的濱江帶就很驚艷，鶴(he)崗出城能看(kan)到的好東西伊(yi)春(chun)都有(you)，甚至更(geng)(geng)好。”
“不過(guo)，名氣大就夠了(le)，足夠讓人過(guo)去打卡了(le)。”左拉介紹。
3年前，一(yi)男子(zi)在貼吧直播5萬元鶴崗(gang)(gang)買房，引發全網關(guan)注，黑(hei)龍(long)江小城鶴崗(gang)(gang)突(tu)然爆紅出圈。近(jin)期，女子(zi)逃(tao)離大城市去鶴崗(gang)(gang)全款1.5萬元買房再次(ci)登(deng)上(shang)熱搜，引發廣泛討論。
買房咨詢者(zhe)眾，但更多人并未下定決心安(an)居(ju)鶴崗。
鶴(he)崗(gang)當地一(yi)名房產中介(jie)介(jie)紹，咨詢鶴(he)崗(gang)租房的(de)人(ren)也很多。“很多好的(de)樓(lou)層(ceng)、好的(de)裝修都是日租了，走(zou)民宿路線，價格(ge)大概在100元每天左右。如果是裝修不好的(de)、樓(lou)層(ceng)不好的(de)就(jiu)租不上價格(ge)。”
在(zai)中(zhong)介網站上看(kan)到(dao)，鶴崗市(shi)中(zhong)心(xin)的二室一廳，房租(zu)大(da)多在(zai)每月幾百元到(dao)兩千元不等。
但并(bing)不是所有(you)人(ren)都(dou)是被鶴(he)崗的(de)“名氣”吸引過去(qu)的(de)。
在中秋(qiu)假期到鶴(he)崗(gang)游玩了三天(tian)的秋(qiu)秋(qiu)介紹(shao)，自己并不是因為鶴(he)崗(gang)有什(shen)么(me)旅游資源才選擇去(qu)那里(li)玩的，“單純是想(xiang)在假期找個(ge)天(tian)氣舒服(fu)，不用人擠人，酒店價格低，有美(mei)食(shi)的地方躺著。”
以低房價(jia)出(chu)圈的“網紅(hong)城市(shi)”鶴崗，酒店價(jia)廉物美，正好完(wan)美符(fu)合了秋(qiu)秋(qiu)的這些要求。
煤城轉型路
《2021年鶴崗(gang)市國內旅游(you)抽樣調查》顯示，2021年全(quan)市國內游(you)客人(ren)均天花費(fei)304.85元。而在鶴崗(gang)游(you)客的消費(fei)支(zhi)出(chu)(chu)中，長途交通支(zhi)出(chu)(chu)居首位(wei)，占(zhan)全(quan)部支(zhi)出(chu)(chu)的36.66%；餐飲(yin)花費(fei)占(zhan)全(quan)部支(zhi)出(chu)(chu)的20.18%，住宿(su)僅占(zhan)11.06%。
對比(bi)假期住宿動(dong)輒上千的熱門旅游城市(shi)，鶴崗低價住宿有著最大的優勢。
這也使鶴崗(gang)吸引了(le)更多(duo)的年輕(qing)游客——從(cong)到鶴崗(gang)旅游的國內游客年齡構成來(lai)看(kan)，25-44歲年齡段游客數(shu)量(liang)最多(duo)，占總量(liang)的64.94%。
龍運(yun)大酒(jiu)店是鶴崗唯(wei)一的五星(xing)級(ji)酒(jiu)店，于(yu)2010年開(kai)業(ye)，地處車(che)站邊上，有(you)106間客房。在(zai)在(zai)線(xian)旅游服務(wu)平臺上看到(dao)，這家酒(jiu)店的高級(ji)標準(zhun)間一晚(wan)的優惠價只要221元(yuan)(yuan)，最貴(gui)的行政(zheng)大床房也只要300元(yuan)(yuan)/晚(wan)。另(ling)一家四(si)星(xing)級(ji)酒(jiu)店九州國際酒(jiu)店則于(yu)2017年開(kai)業(ye)，標間價格也在(zai)二、三百(bai)元(yuan)(yuan)上下(xia)。
今年8月，有(you)博主在社交媒體發布了一篇(pian)帖(tie)子，稱被鶴崗“300一晚的高級(ji)酒店(dian)驚掉下巴”，“進門(men)就是電(dian)視(shi)上能看到的大堂，有(you)迎賓和(he)幫(bang)忙(mang)運(yun)行(xing)李(li)的職員，在這種環境(jing)的酒店(dian)里能待一天”。
在(zai)歷史上，鶴(he)崗(gang)曾是(shi)(shi)(shi)黑(hei)龍江流(liu)域文明(ming)發(fa)祥地之一，而在(zai)近代，鶴(he)崗(gang)則是(shi)(shi)(shi)一座(zuo)緣煤(mei)而興的資源型城(cheng)市。自1917年第一個煤(mei)礦開(kai)工，至今已經有近百年的開(kai)采歷史，曾是(shi)(shi)(shi)全國四大煤(mei)礦之一。因此，鶴(he)崗(gang)也別稱(cheng)“煤(mei)城(cheng)”。
作為(wei)東北重要的煤(mei)炭生產基地，鶴(he)崗(gang)在(zai)新(xin)中(zhong)國(guo)成立初期發展迅速(su)。“一五(wu)”期間，鶴(he)崗(gang)礦務局先后建成了東山豎井和興安煤(mei)礦，分別是新(xin)中(zhong)國(guo)第一對豎井和當(dang)(dang)時亞(ya)洲(zhou)第一大礦井。當(dang)(dang)地人稱(cheng)，鶴(he)崗(gang)在(zai)當(dang)(dang)時被(bei)稱(cheng)為(wei)“好崗(gang)”。
2010年(nian)前后，鶴(he)崗經濟達(da)到(dao)高峰。據當地(di)人稱，當時(shi)房價就(jiu)要5000多元(yuan)/平。2012年(nian)，鶴(he)崗全市GDP達(da)到(dao)了(le)358億元(yuan)。
但隨著(zhu)2013年前后煤炭價格陷(xian)入低迷，鶴崗的經濟也幾乎陷(xian)入停滯。2020年，鶴崗全市實現(xian)地區(qu)生產總值（GDP）340.2億元，較8年前還有所(suo)降低。
站在新節點上，鶴崗正加(jia)速轉型(xing)升級。
根(gen)據鶴(he)崗“十四五”規劃，新(xin)時代的鶴(he)崗正努力打造(zao)成(cheng)為“龍江(jiang)東(dong)部工業(ye)強市(shi)”“中(zhong)國(guo)北(bei)方魚米之(zhi)鄉(xiang)”“中(zhong)俄界江(jiang)旅游(you)勝地”。由“煤城”打造(zao)成(cheng)“國(guo)家森林城市(shi)”“山水生(sheng)態文化旅游(you)城市(shi)”，進(jin)而向(xiang)“生(sheng)態環(huan)保城市(shi)”“花園宜居城市(shi)”“全國(guo)文明城市(shi)”“中(zhong)國(guo)天然氧(yang)吧(ba)”目標邁進(jin)，使鶴(he)崗真正成(cheng)為“本地人留戀、外地人向(xiang)往”的地方。
另類“旅游城市”能否再出圈？
2021年初，鶴崗市組建鶴崗文化(hua)旅游集(ji)團，開(kai)啟了走向市場化(hua)的進程(cheng)。
目前，文旅(lv)產業已經(jing)被列為鶴(he)崗“八大重點產業”之一。數據(ju)顯示，近(jin)五(wu)年，旅(lv)游(you)平均收(shou)入(ru)約占全市(shi)GDP的8%。2021年，鶴(he)崗共接待游(you)客320多(duo)萬人(ren)次，同比增(zeng)長(chang)140%，旅(lv)游(you)收(shou)入(ru)近(jin)30億元(yuan)，同比增(zeng)長(chang)114%。
除了(le)低價住宿(su)和(he)城市興盛(sheng)時打造的(de)優良基礎設施(shi)，鶴崗有哪些吸引人(ren)的(de)旅游資源？
近年來，因“吃”而旅(lv)游興盛的(de)城市不在少數，如順(shun)德、汕頭等。鶴崗同樣也有(you)“舌尖上的(de)資(zi)源”可以挖掘——小(xiao)串。
鶴崗冬季(ji)入夜早。下(xia)午(wu)四點半(ban)，天已黑(hei)。鉆進燒烤店(dian)里，和好友喝酒擼串嘮嗑，生活(huo)有滋有味。
“比房價還香(xiang)”的鶴(he)崗(gang)小(xiao)(xiao)串講究受熱均勻，將肉類切成小(xiao)(xiao)片，也更容易掛味。備受鶴(he)崗(gang)人喜愛的經典“脆(cui)皮肥(fei)瘦(shou)(shou)”小(xiao)(xiao)串，是將肥(fei)瘦(shou)(shou)肉烤好后，撒上一些白糖(tang)再(zai)小(xiao)(xiao)烤，焦香(xiang)四溢，肥(fei)而不膩。
對(dui)燒(shao)烤的喜愛，幾(ji)乎刻在(zai)國(guo)人的DNA里。
以小(xiao)串(chuan)(chuan)吸(xi)引游(you)客，也并非白日空想——去年10月，鶴(he)崗(gang)市成立了(le)小(xiao)串(chuan)(chuan)燒烤(kao)餐飲商會，希望拓寬域(yu)外市場，把“鶴(he)崗(gang)小(xiao)串(chuan)(chuan)”打造成為有知名度、美譽度的(de)好品(pin)牌。
再論(lun)自然資(zi)源(yuan)，鶴崗曾被《中國國家(jia)地理(li)》雜志(zhi)評(ping)為(wei)“黑龍江最(zui)美(mei)的地方”。
全市森(sen)林(lin)覆蓋率達(da)43.22％，域內有鶴(he)崗國家森(sen)林(lin)公(gong)園(yuan)、龍江(jiang)三峽國家森(sen)林(lin)公(gong)園(yuan)和(he)黑龍江(jiang)紅(hong)松林(lin)國家森(sen)林(lin)公(gong)園(yuan)。倚靠(kao)小興安嶺，鶴(he)崗能(neng)夠安放(fang)都市人的(de)森(sen)林(lin)幻(huan)想。65萬畝的(de)天然濕地，也能(neng)打(da)造成觀鳥者的(de)天堂。靠(kao)近俄(e)羅(luo)斯的(de)異域風(feng)光，也能(neng)讓人打(da)開(kai)眼界。
高緯度(du)帶來的(de)“冷(leng)”資源(yuan)，也有望成(cheng)為(wei)“熱”產業。
鶴(he)(he)崗夏季氣(qi)候宜人，平均氣(qi)溫20.2℃。今年(nian)，鶴(he)(he)崗被評為全國首(shou)個“避暑旅(lv)游(you)目的(de)地”，將促使其發展(zhan)避暑、康養、民宿等度(du)假綜合(he)體。而冬季嚴寒，白(bai)雪(xue)(xue)覆蓋(gai)城市，卻能讓這個“煤城”乘上“冰(bing)雪(xue)(xue)經濟”的(de)東風(feng)。今年(nian)，鶴(he)(he)崗市發布《支持(chi)冰(bing)雪(xue)(xue)經濟發展(zhan)若干政策措施(shi)》，給冰(bing)雪(xue)(xue)相(xiang)關企業(ye)給予(yu)(yu)補(bu)助，對游(you)覽冰(bing)雪(xue)(xue)旅(lv)游(you)景區的(de)旅(lv)行社給予(yu)(yu)獎勵。
此外，交(jiao)通方(fang)面，從(cong)(cong)佳(jia)木斯到鶴崗的佳(jia)鶴鐵路已經進入通車(che)倒計時。屆(jie)時，從(cong)(cong)佳(jia)木斯到鶴崗的時間將從(cong)(cong)1小(xiao)時40分鐘(zhong)縮短至40分鐘(zhong)，大(da)大(da)方(fang)便游客出行。
有條件(jian)，有決(jue)心，鶴崗想撐起(qi)旅(lv)游產業，關(guan)鍵還在“走對路(lu)子”。
在有(you)著(zhu)豐富旅(lv)行經(jing)驗的左拉看來，既然憑借低房(fang)價和“反向旅(lv)游”另(ling)類出圈(quan)，鶴崗(gang)旅(lv)游也(ye)應該(gai)“另(ling)辟蹊徑(jing)”。“如果按照傳統路線發展(zhan)旅(lv)游業(ye)，難度是非(fei)常大(da)的。東北投資(zi)(zi)成本(ben)高、融(rong)資(zi)(zi)難，要是做(zuo)(zuo)大(da)型酒店、景區，整體投資(zi)(zi)回報會壓力很大(da)，很少有(you)人愿意來做(zuo)(zuo)。”
在(zai)她看(kan)來，比(bi)起發展正經的“旅游”，鶴崗更適(shi)合簡單做一(yi)(yi)些特色的打卡(ka)點(dian)，比(bi)如蘇聯風和南斯(si)拉夫風的大地雕塑群，不一(yi)(yi)定貴(gui)，但是(shi)足夠抓眼，通過(guo)社交網(wang)絡(luo)能(neng)夠迅(xun)速(su)出(chu)圈傳播，用這種與眾不同但是(shi)不貴(gui)的東西來做實打卡(ka)的價值魅(mei)力。
此外，還可以把城里(li)一些老(lao)破社(she)區(qu)改造(zao)成(cheng)(cheng)“數字游民”基地，先吸(xi)引年(nian)輕(qing)人來(lai)。“如(ru)果能成(cheng)(cheng)，后續再水(shui)到渠成(cheng)(cheng)發(fa)展旅游業，而不是先把大投資放在酒店(dian)、景區(qu)上。”
“數字游(you)民(min)(min)(min)”是指通過互聯網創造(zao)收入，打(da)破(po)工(gong)作與地(di)點強關系，達成(cheng)地(di)理位置自(zi)由和時(shi)間自(zi)由的一種工(gong)作模式。有調研顯示，七成(cheng)以(yi)上“00后”愿(yuan)意成(cheng)為“數字游(you)民(min)(min)(min)”。現在(zai)不少在(zai)鶴(he)崗買房的年輕人(ren)，也是更多在(zai)線上工(gong)作的“數字游(you)民(min)(min)(min)”。
買房者來來去去，但若延(yan)續這(zhe)個(ge)思路，將鶴崗(gang)打造成為“數字(zi)游民友好城市”，不失為一條可持(chi)續的綠色(se)發展路線(xian)。
